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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4章 我不殺伯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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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4章 我不殺伯仁

“三七。”

“三八。”

“三九。”

“四十。”

行刑者收起沾滿血的鞭子, 將其放在鹽水中沖洗後掛在高處晾幹。

剛剛受刑完的少年踉踉蹌蹌的站起身子來,臉色蒼白如紙,毫無血色, 旁邊等候了許久的侍女見狀就要去扶人, 可是卻被他虛弱的躲開, 只是拿走了侍女手上抱著的衣服,披在身上。

他一邊穿衣服一邊朝外走去, 身後的侍女呼喚他:“公子, 等等,把衣裳脫下來罷,會黏住傷口的,公子, 公子!”

黑色的衣裳蓋住了血跡,卻更加凸顯了他臉色的蒼白, 明月夜咬著牙朝著住處走去,沒有哭, 也沒有說疼。

得意樓的刑法, 往往都是傷及皮肉而很難死的,但因為痛苦而死去的人也不在少數——然而明月夜從小就接受過遠比這些更痛苦的磨礪,這樣的懲罰還遠遠不到能把他折磨死的地步。

可,能忍受的痛就能說不存在了嗎?

他緩緩閉上眼,又睜開,權當這是對自己手上沾滿鮮血的懲罰。

走出刑罰堂回到住處的路上, 明月夜感覺到了很多目光,有好奇的, 有驚訝的,也有惡意與嘲笑的。

他甚至能聽見別人在討論自己。

“不是說樓主很疼他嗎?怎麽是這麽個疼?”

“管他呢, 犯錯了罷。活該。”

“你們等一下。”

“你幹什麽?你瘋了?!”

“沒事、你看著罷……”

突然一顆石頭打在了明月夜的背上,疼痛從被打中的地方向四周擴展,牽一發而動全身,所有的傷口都被那一處的肌肉所牽連,劇烈的疼如潮水將人整個包裹。

少年被疼得彎了腰,但傷口又不能碰。

身後傳來嬉鬧聲,他們都在等自己回過身來做出一點什麽反應好趁機挑事——但少年並沒有管那些人,而是選擇直接回去了。

血液已經滲透衣裳,好在衣裳的顏色很深,看不出來什麽。

已經到了住處的門口。

拋開別的不說,時玄蘭在日常生活中的確對明月夜很好,甚至可以說是非常有別於其他人的那種好——當他與其他人同時進入得意樓之後,這種區別就分外張揚且明顯的表現出來,並且絲毫不顧及其他人的想法。

比如說所有人都在訓練時時玄蘭會溫柔的拉著明月夜在一邊坐著觀看,不讓他和那些孩子待在一起,又比如說他會經常當著別人的面給自己一些其他人從來沒見過的好吃的好玩的,然後轉頭下令讓那些孩子加訓,還比如說他會時不時對著所有人誇獎明月夜,其他人看都不看一眼。

當然,這些也只是一部分。

小時候明月夜與時玄蘭同吃,但不同住,他晚上還是要回去和那些孩子們待在一起的,那些排擠與孤立也就此生根發芽。

但他從來不計較什麽。

眼下長大了些,他便能一個人住了,其他的孩子還是一起住。

這就是樓主義子的待遇。

侍女為他推開門。

——裏面已經有人了。

時玄蘭坐在凳子上,今天他只帶了半張面具,露出一截皮膚白皙的下巴,他輕輕啜了一口茶水:“回來了。”

明月夜站在門口。

“怎麽不進來?是不是太疼了,讓侍女們扶你罷。”

“不必了。”

他走了進來,單膝下跪行了個禮:“義父。”

時玄蘭聽到這一聲後笑了,“快來坐。”

“是。”他起身,坐在時玄蘭的旁邊。

“疼麽?”時玄蘭輕輕問他,那樣關切的語氣,仿佛下令要打人的不是他一般。

少年神色淡淡,垂下眼:“不疼。”

“不疼?”時玄蘭反問,似笑非笑:“是真的?如果懲罰不疼的話,那就說明不能長記性,罰得還不夠狠。”

少年沒說話了。

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時玄蘭嘆了口氣,他今天穿了一身墨綠色的華服,舉手投足之間盡顯雍容華貴。

“你總是這樣要強,在我面前何必如此呢?平時撒個嬌也無妨。”他頓了頓,“若當時你告訴我那個小東西往哪跑了,我就不會罰你了。”

“……”明月夜還是沒有說話。

時玄蘭沈默了一會兒,又問出那個早在之前雪粉華告狀時就已經問過的問題:“……你為什麽不殺他?”

少年給他的回答還是如之前一樣:“他不在名單之上。”

“但他卻看到了你的臉。”時玄蘭說:“去之前我說的話你都忘了?”

少年又不說話了。

“你不想殺他,是不是?你心軟了。”

少年終於擡眼看他:“我不想再殺無辜的人了。”

“你不想殺?可你已經殺了這麽多人了,阿月,你已經不幹凈了。”

時玄蘭又說:“拿上二十四橋,跟我走。”

他們來到了平時樓中其他人訓練的地方,那些人明月夜都認得,大部分都是和他一起進得意樓的少年。

他被時玄蘭攥著手腕,拉著走到了高臺之上,時玄蘭打開紫竹扇抵在下巴上:“諸位。”

所有訓練著的人停止下來,看向高臺。

“今天,我有一個好消息給你們。”這位得意樓的樓主笑吟吟說:“有這樣一個機會,你們也許可以通過它得到這輩子想要的所有東西……”

“從場中選取一個人與我們阿月打一架,誰活,誰就能待在我的身邊,如何?當然,這一場是自願參加。”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很詫異,時玄蘭將明月夜看得有多寶貝他們都是知道的,但今天——取代他?沒開玩笑罷??

這時候有一絡腮胡大漢粗吼一聲:“樓主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自願者留下,其他人速速離開!!”

眾人嘩然,但——無一人離開。

這“選取一人”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參加者最後只有一個人能活下來。

在場的至少有幾十個人,這幾十個人待在得意樓的時間基本都和明月夜一樣長,但至今為止,“明月夜”只有一個,樓主身邊的位置也只有一個。

只有在這裏生活過的人才知道他們為何會留下——被人當做畜生養著的感覺實在是不好受,只有向上爬,才能被當做人來看待。

時玄蘭滿意的點點頭:“很好,那便開始罷。”

場地兩邊的圍欄被放下,象征著這一場廝殺已經沒有退路可言,所有人的腦袋都像掛在了褲腰帶上一樣,隨時都有可能被人弄掉。

廝殺聲傳到高處,湧入明月夜的耳朵,臺下血流成河,痛苦的哀嚎聲不絕於耳,少年的眼睫毛顫動了幾下,似乎已經不忍再看。

然而此時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你既然不想殺人,那就先看著。”

時玄蘭的聲音很平靜,很溫和,但少年仍然從中聽出了些許癲狂與霸道,他這一句話並不是商量,也不是建議,而是命令。

過了一會兒他又笑了:“放心,最後剩下的那個必定受了傷,到時候你與他打也不算是有失公平,只是到時候你還是不想殺人,那可怎麽辦?”

怎麽辦?

少年也不知道。

廝殺還在繼續,但漸漸的接近尾聲,很快場地上站著的人就只剩下了一個。

那是一個很高大的少年,他十分興奮,沒想到自己真的能活到最後。

時玄蘭拍了拍明月夜的頸部:“到你了,帶著二十四橋去罷。”

於是明月夜麻木的抱著刀走下臺,飛身進了那一片屍山血海。

刀還沒有出鞘,人已經迫不及待的撲了上來。

對面的人貪婪的看著自己,仿佛要將他生吞活剝,但明月夜還是表情麻木的,眼中沒有一絲波瀾。

既然對面那麽急,他便用著這把沒有出鞘的刀婉轉周旋,那高大的少年手持一把利劍,竟然半點都挨不到明月夜的邊。

就這麽僵持著,明月夜不殺他,也不讓對面傷到自己。

臺上魁梧的大漢看不下去了:“難道就由他們一直這樣打下去?”

時玄蘭沈吟一身招手吩咐他。

大漢抱拳領命,退下。

橫、劈、砍、刺。

高大的少年一心要至對面的人於死地,但沒有一招能碰到對面這位關系戶的衣角,漸漸地他有些不耐煩了,招數愈發淩厲了起來。

然而關系戶的動作不管怎麽樣都很從容,表情一成不變的淡定。

他一劍斜斜向右邊刺來,看似如此,但劍刃卻隱約變化之勢。

明月夜也看出這一點,他並沒有戳穿的意思,而是準備趁此機會先讓對面喪失行動力——他也知道打太久了臺上的人會失去耐心。

然而這橫挑的一刀並沒有如願敲擊到高大少年的肩,不知怎麽的,對面的人似乎腿腳一軟,居然用手拽住了他的刀鞘,將刀拖了出來。

明月夜眉毛一皺,改換成用刀背。

——但這一個想法也未能實現。

高大的少年仿佛不受控制了一般向他撲了過來,明月夜躲閃不及,只聽見“噗嗤”一聲,刀居然就這麽插進了高大少年的身體,甚至於……穿透。

血液噴濺而出濺在了他的身上,這一刀直入心肺,一刀致命。

明月夜退後幾步,瞳孔猛然收縮,嘴唇微張,一臉的不可思議。

他明明……沒想要他的命。

時玄蘭身邊的那個大漢豪邁的笑著鼓掌,令其他人將圍欄打開:“不愧是樓主最看重的人!”

時玄蘭也下來了,他吩咐人將這些人的屍體處理掉,然後很高興的拍了一下他的肩:“你做得很好,你看。”

時玄蘭微微蹲下身子,使自己與少年持平。

他讓明月夜觀察那些屍體。

“你今天回來的時候被欺負了,對不對?”時玄蘭神秘的微笑著:“人都在這裏,我替你報仇了,高興麽?”

明月夜猛然看向他的臉。

時玄蘭的眼神幽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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